我可以不必被了解。
為什麼一定巴巴地想別人了解自己呢?
有委屈,不白之冤這個詞其實蠻厚實的,
我願意藏在這重重山一樣的厚實下面,而不必昭雪。
南極和北極,都有生命,它們會在永不融化的冰天雪地裡,大聲申訴嗎?
為什麼一定要別人了解呢,
有得意,有自戀不足還需要別人讚美的東西嗎?
我之活著,不是依靠別人的喜歡和讚美,
是一粒一粒清香的大米,一葉一葉樸素的青菜,
甚至是一朵花忽然讓我心裡湧上甜蜜。
蜜蜂用翅膀,我用心,去見它們,塵世中永遠新鮮的花朵。
人是寫說明書的,為物事,而不必寫自己的說明書,
如果非要寫,寫給靜夜裡,為著點什麼睡不穩的自己,
自省,自問,自答,自己向自己身上檢點,自己向自己告白。
誤解叢生的世,了解之路已經被封鎖,
何不就這樣,在野草叢生荊棘遍野裡,坦然地走一走,
不是走在了解的路上,不是走在追尋的路上,
只是興之所至,心無所繫。聞到草香凜冽,心滿意足。
我也提防自己,不要傲慢地去說了解。
了解這個詞,稀有程度和愛情差不多。
立足自己需索和偏見的了解和愛情,都並不純粹,
而它們普及得如九年制義務教育一樣,繁榮端莊。
我還要提防自己,不要為了投其所好,擇其所用這樣的目的去了解,
不必解析,不必揣測,不必格人至知。
從前,我愛“惟知之深,故愛之切。”
現在,我說,“惟知之不深,故秋水明月。”。
秋水自秋水,明月自明月,
貪多,愛不及,反而是場消化不良的饕餮。
空一空,儉一儉。
不把自己變成旅遊專列,不捨晝夜,
不把自己變成天安門廣場,足跡雜踏,卻從沒記住一雙鞋。
我不會因為別人不了解我而遺憾,只會為自己滿世界走穴而羞愧。
我願我的名,永不為世人所知,
我願我的字,永不被世人所閱,
我願我的心,永不被世人所解。
我願我活著,就像一場清涼的死去,泉水那樣在地下深埋,
而我熱愛的心,只有自己在暗夜,聽濤,聽潮,
聽自己最真切的呼吸。我的活,自己知道就是完滿。
我可以不被了解。
也不會把了解當作禮物,送給別人。
如果我的心還沒有不偏私,不盲目,我不會說,我了解。
也不會,在了解這本應無限豐美的土壤上,試圖種朱種碧。
我可以不被了解。
因為,了解在我心裡,非常非常美好。
非常非常高遠,像天際的藍。